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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剛踏進十五歲的少年獨自一人搬到這條街上去…旗木卡卡西探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破爛、幾乎是空的大街,只有幾名流浪漢在漫無目的地徘徊,了無生氣。
弓著身拖住他僅有的行李,銀髮少年根據手上那畫得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地圖前進。如果不是這兒的租金是全國最便宜,也最接近他剛找到的打工地點,卡卡西肯定自己絕對不會來到這兒去。
沒錯,雖然卡卡西只有十五歲,但他已經沒有再讀書而離開家鄉出城找工作。說實在,於戰爭過後的時間,還哪兒有教師可以他們這些孩子去學習?這些人要麼在戰場之中死了,要麼正在忙於跟也許還存活的家族慶祝,也或許相反自己所保護的家人已經不在了而陷入了傷心之中無法自拔。更甚者卡卡西是一名孤兒,等於沒父母,等於沒收入,等於沒錢。如果他不快點去工作的話,才不管旗木卡卡西以往是不是讀書天才,於戰爭結束之後錢是萬能,沒錢就萬萬不能。
手上的地圖指向一座外牆已經剝落的三層公寓之中,卡卡西阻止自己嘆氣,怎說也好這兒也比附近的社區來得整潔了,旁邊有一座似是學校的地方,但已經沒了屋頂,部份的桌子還到處亂飛。就算有人說那邊的屍體已經清理好,但卡卡西認為如果那兒突然又挖出一名腐爛了的小孩身體,他也不會覺得特別奇怪。
緩緩地踏上了樓梯,鐵做的地面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還夾了一些卡卡西不懂得應該怎樣形容的奇怪聲音,好像是笑聲?到了二樓他便從口袋抽出鎖匙,雖然說他的房間是204號,但在五扇門之中他實在不知道第二間還是倒數第二間才是他的房子,畢竟這兒完全沒有寫房號。抓抓頭,卡卡西決定由第一扇門開始就每間試一試,雖然說他沒有想過把鎖匙伸向第一扇門的時候,那扇門會整個向後塌,砰的一聲把房間地面的塵埃都拍了起來,讓少年閉上雙目咳了好幾聲。
看來這兒比想像之中更破舊呢。卡卡西搖頭思考,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左目視野化為了橘紅色,皺眉,四處張望,赤色的目光卻發現身後站了兩名感覺比他自己要小兩年的男孩。
卡卡西沉默地望著兩人,於紅目之中,其中一名有著橘金髮的男孩皺起了鼻子,向前踏步並用力指住銀髮兇手道:「你搞壞了鹿丸的房子!」而在男孩旁邊則是另一名的黑髮男孩,束起了高馬尾,單純沉默地望住卡卡西。
確定了正常的右眼都看不見這兩名孩子之後,卡卡西沒有理會就向第二家前進。金髮男孩大叫了一聲然後跑到銀髮少年旁邊,就在卡卡西伸出鎖匙之際男孩抱頭呼喊著:「這兒是我家!!」有一瞬間卡卡西不希望這兒就是204室,可是非常不好運地,這次門並沒有突然倒下來,而且還被順利地打開了。
「你對我家幹什麼!喂!我說!」金髮男孩從後大叫,卡卡西再次沒有理會就步進了房間。這兒不大,連上廚房浴室最多只有五張塌塌米,窗子被打開,柔和的陽光灑在窗旁的幾株植物之上,但這些盆栽感覺非常不健康,似是快要因為缺水而死掉的樣子。
卡卡西一言不發地看著那些植物,而金髮男孩這時向後退了一點,感覺好像很不好意思。說是家被弄壞的黑髮男孩單純搖頭嘆氣,步前輕道:「算了吧,鳴人,他看不到我們,就像是你無法再為這些植物澆水一樣,我們都死了。」
「可、可是…」名為鳴人的男孩雙手抓住了他的短褲,一副不願服輸的樣子。直到最後,那蔚藍的眼變得落寞,別過頭:「死…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就是只能單純去『看』的話…我真的…不想死。」
卡卡西這時轉身走向廚房,打開了水龍頭,清澈的水重裡面湧出。好。他找到了掛在碗碟旁邊的小鍋,放滿了水之後,關上水龍頭,緩緩步向那些已經嚴重發黃的植物處,為乾燥的泥土加上了清水。
鳴人跟他旁邊的鹿丸都睜大了眼睛,銀髮少年沒有一次為所有盆栽都加太多水。直到確定所有泥土都被水份滋潤後,卡卡西把小鍋放回原處,沒有理會大門沒關就拖著腳步出了走廊,跨過被他弄壞了的門,然後獨自用力把門提起來。
這門並不特別重,但對於十五歲的少年來說還是相當有難度。卡卡西把門安好之後就檢查著門的哪兒出了問題,然後四處找尋可以修補的工具。鹿丸不自覺地指向窗邊的櫃子說那兒有螺絲釘,紅眸掃過了黑髮男孩一眼,便緩緩走過去,提出了亦已經滿是塵的工具箱。
卡卡西一直都是一聲不響地做著他的工作,金髮男孩於他旁邊跑來跑去喊叫:「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吶哥哥你是修理技工嗎?」卻得不到回應。鹿丸沉默地望著銀髮少年修好了門,把工具放回去,然後站起利用手背抹了一下汗水。
就在卡卡西打算離開房間的時候,鹿丸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可是他沒有停下。黑髮男孩哼了一聲便跑上前,以不算是太過有感情的語氣問:「喂,你看到我們的吧?」有見及此,金髮男孩亦跑過來了,蔚藍的眼睛閃過似是死灰復燃的希望:「呃?真的?大哥哥你看到我們?」亦在這時候其他房間有著別的孩子探出頭來,樓梯下亦走上了數名孩子,全都向卡卡西投以好奇的視線。
就在銀髮少年想要砰上門之前,他停了下來,嘆了一口大氣。「…旗木卡卡西,多多指教。」然後他轉身,沒有表情,向著在場所有的孩子們伸手。
鳴人那海洋似的眼泛濫起來,感動得幾乎想要撲向少年,卻一整個穿了過去,然而卡卡西對此不為所動。鹿丸先是以估算的表情看著卡卡西,然後輕輕搖頭,亦伸出了手。
就在這時他們互相握手了,就算是對於他們來說對方的手都是捉碰不到──
然而,卡卡西露出了他很久沒有表示出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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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房子打理了整天,直到夜晚卡卡西終於都累到整個人扒在床上去。鳴人坐在地上望住少年把手臂按在眼前,連襯衣也沒有脫掉便上床就睡,這份疲勞真的只有卡卡西本人才能感受到。
最後把手放到一邊,銀髮少年轉身沉默地盯住了天花版,還是有點蜘蛛網,但他認為可以等到明天下班回來後再處理。反正如此破爛的家也不會住很長,等到國家終於都有多點錢去重建,這座樓房也應該會消失不見了吧。
但他沒有料到金色的腦袋突然進入他的視線,男孩脹起了鬍子臉,瞇住了眼睛感覺好像在發脾氣。卡卡西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見到對方沒有打算把臉移走,便吐了一口氣:「幹什麼?」
「這兒是我的床。」金髮男孩鼓氣道,感覺好像在扮成青蛙。卡卡西睜大了雙眼,然後情不自禁地吃笑了:「活人才需要床,幽靈不需要。」
「可是這兒是我的床!我要睡這兒!!」如果幽靈可以臉紅的話,卡卡西肯定鳴人的臉都已經氣紅了。他覺得這孩子的表情相當可愛,儘管他實在找不到向不用睡覺的幽靈讓出床有何意義,於是他翻身,側臥背對著鳴人提起了單手:「好了別吵了,孩子,我明天要上班。」
鴉雀無聲,卡卡西猜想那小鬼應該放棄了吧。於是他再一次轉身,卻沒有想到鳴人正躺在他旁邊,伸出舌頭表示「這兒是我的」,而這舉動令到卡卡西真是覺得相當好笑。
自從戰爭把唯一餘下來的父親從五歲的卡卡西身邊奪去後,銀髮孩子真的很久沒有真心笑過了。戰爭之中他看過太多的死人,太多因為迷戀於現世之中而無法成佛的幽靈,那些軍士、那些家庭,哭泣的聲音從來都未有停止過,而卡卡西亦學會對此閉上雙目雙耳,假裝什麼也看不見,聽不到…就如常人一樣。
就如對於這個國家再也沒抱任何希望的常人一樣。
直到自稱為卡卡西死黨的帶土離世──是為了救他這個廢人而離世,卡卡西本以為自己會看到那男孩的靈魂還存在於身邊不會消失…但沒有,那名活躍的小子在死掉了之後,就很乾脆地離開了。這令到卡卡西感到非常不滿,不滿為何那傢伙居然就這樣消失,因為那永遠都活潑、充滿希望的男孩,才不應該在那種時間死去,對於帶土來說,這根本就非常不公平。
實在是非常地,不公平。
所以當他來到這座公寓大樓,碰到這群孩子的時候…他一開始本打算如以往假裝什麼也沒看到,繼續活在這個本來就是空虛的世界之中。然而金髮男孩突如其來的一句,吸引了他。
「我真的…不想死。」
卡卡西不知道為何會因為這句而獲得一種共鳴,就像是從心底傳過來的哆嗦,令他情不自禁地去為那些看起來應該救不了的盆栽澆水,還有去幫鹿丸修好被他搞壞的門,而這並不是出於什麼對死者的尊重之類。
而是覺得,鳴人跟自己一直以來看到的那些幽靈不同。
他不是因為怨恨這戰爭、怨恨為何自己那麼早死掉而繼續存在於世──而是遺憾。遺憾為何他不能活著,遺憾他做不到一些想做的東西。但至於那東西會是什麼,卡卡西直到現在也說不準,至少肯定都不是澆水或是修大門。
想著想著,銀髮少年緩緩地陷入了睡眠之中,而沒有注意到幽靈男孩這時對著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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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工場之中辛苦地工作了整天,少年利用剛賺來的錢為自己買了兩個蘋果,駝背同時雙手插袋,不發一言地走在依舊荒涼的街上。
不同的是灰色的雙目注意到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穿上了整齊西裝的人正提住望遠鏡視察著四周。呀,想不到重建項目開始得真快,已經來這兒考察了?難得找到租金便宜的地方,想到不久又要搬家,令卡卡西不自覺地低噥了一聲。
雙目飄回街上,左目的視線瞬間擦紅──事實上從戰爭開始,卡卡西對於眼睛會突然變色就已經習慣了,可是他沒有料到映在赤眸上的,是三名戰戰兢兢的小女孩。
粉髮的女生小聲安慰著烏髮的女孩子,而金髮瀏海半掩的女孩亦叉腰咬住了唇,小心翼翼地望過來。
卡卡西歪頭以表疑問,三名女生什麼也沒有說,只有金髮女孩…好像是叫作井野吧,提起了手向他作出了「快點過來」的動作,然後幽靈們就一同跑回頭。卡卡西總覺得情況不對勁,於是他亦加快了步速,一路小步奔回他昨天開始入住的二層公寓,卻在樓間見到這兒所有孩子都聚在一起,而眾人正包圍著一名坐倒在樓梯旁的地上,雙手按住了滾圓腹部的紅髮女生。
這叫銀髮少年立即跑上去,儘管知道不會撞倒,但幽靈們都讓路了。卡卡西蹲在女性跟前,伸手想要牽住紅髮女子的手:「太太,妳沒事嗎?」
「對、對不起呢,我有點摔倒了…」女子苦笑,想支撐起自己卻完全動不了。於是卡卡西站起來並同時小心翼翼地把懷孕婦女給抬起,目光卻沒有離開那個大得不可思議的肚子上,這可是銀髮少年短暫的人生之中第一次看到孕婦。
直到女性終於都成功站起來後,旁邊那些幽靈們都向卡卡西點頭,四散。只餘下金髮男孩笑嘻嘻地站在女性旁邊伸出拳:「太好了!九品姐!」當然赤髮女性並沒有看到他,只是一手按住了牆邊,並拖著腳步想要回到她在一樓的公寓之中。卡卡西見狀覺得他實在無法放任不管,於是主動托住了另一人的腋下,一步一步帶領女生繼續前進。
漩渦九品是這女性的名字,她的丈夫在戰爭過後的瘟疫之中病死了,好在並沒有傳染到當時已經懷孕三個月的妻子身上。從那時開始,九品就一直住在這所公寓之中,在卡卡西搬來之前她亦是這公寓裡唯一的住客。儘管對於孕婦來說這荒涼的地方為她帶來絕對的不便,然而,又是錢的問題,她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聽著這名出乎意料地健談的女生說完一大堆話後,卡卡西回到自己在二樓的的住處時已經很晚。一路上其他幽靈都沉默地望著他,只有鳴人總是保持著美好的笑容。閉上了木門,卡卡西讓自己倒在床上去,鳴人亦在這個時候開始發跟昨天一樣的脾氣:「這兒是我的床!」
「…是是是。」於是卡卡西移開了他目前不算太高的身體,讓比他還要矮不少的孩子佔用一部份床位。幽靈爬床不會弄出聲音,只是卡卡西這次知道鳴人已經倒在他旁邊,因為男孩已經高興地裝出了呼嚕聲。銀髮少年沒有翻身,單純盯住了結果沒有清理的蜘蛛網,同時思考今天所發生的事:那名獨自住在樓下的孕婦,特意跑來向他求救的幽靈們,還有總是笑容滿臉的鳴人…這些一切,都是有牽連的嗎?
「吶,鳴人。」
「嗯?你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呢~」男孩略帶得意的聲音傳來,卡卡西切了一聲「小屍孩」之後,便繼續用他平淡的語氣道:「那名太太,就是你們沒有打算投胎轉世的原因嗎?」
接下來是完全的安靜,靜得甚至連卡卡西隨意放在飯桌上的手錶滴答亦非常清晰。然而這安靜隨著時間流逝卻讓卡卡西覺得非常不安,於是他轉過頭,卻見鳴人睜大了藍色的眼眸盯過來,二人的臉只差五厘米,然而,沒有任何一方打算把臉移開。
他們單純沉默地互相對視著。
直到最後,卡卡西終於都受不了這奇怪的壓力:「鳴人?」而金髮男孩亦在這時從安靜之中跳回神。他苦笑了兩聲,然後移開了目光,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失落:「也許…是吧,不知道,始終沒有我已經死掉了的實感…我只是想幫她而已,只是想…她還有肚中的孩子能活著而已。」
卡卡西繼續沉默地望著鳴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對。從出生開始卡卡西已經看過了不少死亡,但他從來都不知道生新命會是什麼一回事,更莫論是誕生。對於這公寓大樓之中已經去世的孩子而言,新生命也許代表了他們的希望,是他們再也無法感受到的希望,是一些就算身體還是活著的人,亦再也無法感受到的,希望。
對此,銀髮少年單純把手疊在鳴人的手上。就算互相重疊,摸不住對方…
但他們都知道,他們正在互相牽手。
互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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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九月中搬來直到現在已經是十月上旬,卡卡西發現他這半個多月每天工作回來都會去到九品的家聊天。當中鳴人亦總會不請自來,漸漸地,連其他在這公寓之中的幽靈孩子都來到九品的家聆聽女性那些說不完的話題──像是天氣有多好,肚中的孩子又踢了她多少次,還有未來的家之類。
說起來,卡卡西亦注意到這個區已經很快會被重建,他已經接到了清拆令,他本身亦開始為自己找尋房子,但在這次前他發現自己需要先為九品找尋房子。十五歲的少年並不是沒有試過在街邊露宿,可是對於孕婦與及未來母親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玩的生活。因為找不到比較好的地方而苦惱,卡卡西赫然發現自己居然會為一名只認識了沒有一個月的人著想──他覺悟到自己從來都未試過如此期待著某一件事的出現。就算他心底總是在說:「那孩子肯定生不出來,就算生出來也很快於這個只懂吃錢的世界之中消失。」然而卡卡西就是覺得他想要看到那孩子的降生,因為這個想法,總會令他本以為已經死掉的心,再一次雀躍起來。
卡卡西亦開始從鳴人身上學懂更多的事,這孩子,還有公寓之中的其他小孩,都是旁邊那已經破掉了的孤兒院的孩子。事實上國家已經開始派人把那個已經再也沒有生命的地區作出清掃,幽靈的孩子們單純望著眾人生存時代的「家」被完全摧毀卻不發一言,只有鳴人會在旁邊抽泣著。跟鳴人不同,住在這公寓的其他孩子都好像沒有任務存在的理由。他們什麼都不求,單純是在鳴人旁邊看著,有時會陪鳴人聊天,僅此而已。這叫銀髮少年好奇為何那些孩子們還會留在這個鳥不生草的現世,不過卡卡西一直以來碰過太多幽靈都只懂得哭泣或沉默,於是他沒有多問,反正鳴人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留下來,那就當成不知道好了。
鳴人是一名活潑健談的男孩,非常像九品,亦非常像帶土。窗邊的五盆盆栽開始長出了新的綠葉,卡卡西工作回家休息的時候鳴人就會蹲在那邊對著新芽哼歌,是一些非常老的童謠…反正對於出生於戰爭之中的卡卡西而言,是一些他很少聽到的樂章──快樂的大調,而非戰爭時期總是能聽見的進行曲,非常貼近鳴人的性格。亦是卡卡西覺得自己已經不自覺地被這少年吸引的原因。
這孩子有著一大堆他沒有的東西。希望、對於未來的期盼、永遠樂觀,以及甜美的笑容。卡卡西亦從來都沒有從已經過世的人身上看到這些特點,那些幽靈都只有憤怒、自嘲、無助,甚至是某程度上的厭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會待在人間。他很喜歡這孩子,因為鳴人,卡卡西第一次發現自己想要活下去。因為鳴人說過真的不想死,卡卡西亦第一次發現他想要為鳴人做出一切以達成他的願望,可是鳴人在現實之中的確已經死了,有時想去擁抱那堅強的孩子,卡卡西就是做不到,不只是因為物理上做不到,而且還是因為他心中在阻止自己…
去受傷。
所以他滿足於每天跟鳴人躺在同一張床,早晨來到的時候說一聲早安,晚上則是愉快的「我回來了」跟「歡迎回家」。卡卡西知道這種柏拉圖式的幸福生活不會保持很久,先不論鳴人這名逝者到底對於活著的卡卡西是怎樣想,幽靈一般都不會離開他們離世的地方太遠。所以只要卡卡西搬家,這個大樓被清拆…那麼一直以來被建立的連繫,也會就這樣消失掉。
命運的日子來到那天,是十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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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因為太陽剛出來就響動的拍門聲音醒過來,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始終都沒有被清理的蜘蛛網,按住頭下床後,卻發現鳴人對著大門作出帶著少許焦慮的憤怒表情,清楚說明門後所等著他們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打開了門,迎接銀髮少年的是一名自稱是來自什麼九尾商會的男人,他奸笑著說這兒今天就得拆,命令卡卡西快點收拾東西離開──當然,卡卡西已經在好幾天前已經拾好自己的東西,他只是等著這些傢伙到底何時才會走上門來。
他沒有反抗,單純點頭,換好了衣物後就拖著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這個地方。鳴人先向他張口結舌,然後喃了好一大堆「我看錯你了」「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不負責任的傢伙」「這兒是我們的家你怎可以讓他們拆掉!」之類的東西,可是卡卡西並沒有理會,因為這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他讓自己的心再次埋在墓穴之中。
──儘管他不知為何自己身上會帶著那些盆栽。
但當他落到樓下,碰巧見到努力地大聲理論的九品被那些商人推跌的時候,卡卡西立即倒抽了一口氣,幾乎丟下了自己的行李並擋在九品面前,以他認為是最冷靜的語氣問:「你們都在做什麼!」
「哼,這女的不肯離開,我們當然要硬來!」剛才拍卡卡西門的人奸笑道,胸前九尾狐狸的名牌在閃閃發光。銀髮少年猜想這人就是數名大人之中的老大,他回望了一眼正在痛苦地按住腹部的九品,然後向著男人們低聲怒吼:「她可是孕婦,你們怎可以這樣?」
「小子,知趣的話你們還是快點閃開,我管她是否有著十胞胎,擋著我們賺錢的全~都去死好了。」
就是這麼一句話,那些站在旁邊的幽靈孩子們互相面面相覷,然後,搖頭,沒有帶著任何表情就這樣消失。
這次輪到鳴人張大了嘴,他應該沒有想到一直都跟他一起的同伴會就這樣離開人間吧。「鹿丸!牙!佐助!志乃!」他先跑到去一同住在二樓的同伴們之前站著的地方,什麼也找不到,然後奔向另一邊:「丁次!小櫻!井野!雛田!!!」卻沒有任何回應。
商會的人群一同指著公寓出口:「給我快滾!」卡卡西只能咬緊牙關用力盯住了那些男人們,幫忙提起了雙腿明顯變弱的九品,一步一步地穿過走廊。
糟糕。卡卡西看著準母親身下的液體,努力回想起小時在最簡陋的學校之中所學懂的東西:她應該破羊水了。
可是在場沒有其他人想要幫忙,那些商人單純看著九品踏著痛苦一步步地離開,鳴人很想幫忙扶著九品但手都總是穿過去,而卡卡西撐著婦人艱辛地走到旁邊已經開始施工了的前孤兒院範圍。他先讓女生靠在牆上,但接下來,旗木卡卡西天才的腦袋已經江郎才盡,再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卡卡西從來都沒有為任何人接生,所以他可以做的就只有捉住九品的手,同時不停地低喊著加油。鳴人蹲在九品的另一邊,完全皺起臉,急得快要哭出。「為什麼我什麼也做不到…為什麼我…為何我會死?我不死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就是他所喃的。
現在卡卡西已經覺得很亂,眼前是快要生孩子的九品,與及終於都變得絕望的鳴人──不習慣,不懂得面對,一切都是十五歲的他從來都沒有碰上過的,心跳加快,沒有想到自己到底要說什麼時他已經大喊:「冷靜下來,鳴人!!」
蔚藍的眼對上了卡卡西那雙只有看到幽靈才會出現異色的眼瞳,銀髮少年搖頭喊著:「如果連我們也不振作,那九品小姐怎麼辦!現在她身邊只有我們而已!只有我們而已!!快給我振作起來!!」
鳴人睜大了眼,先是呆望著卡卡西那認真的臉,然後再看著九品痛苦的表情。最後,幽靈男孩放鬆了身,伸手想要輕輕按住女生的肚皮,就在穿過去的一刻,男孩立即眨了好幾次眼,然後,蔚藍的眼睛閃過了興奮,雙唇作勾起作出了笑容。
卡卡西忙著安慰九品而沒有注意到鳴人表情的改變,可是他能感受到突然按在自己唇上那只有一瞬間的暖意──倒抽一口氣,銀髮少年把目光從女生轉回眼前時,卻發現,鳴人整個身體都在發亮。
「謝謝你,卡卡西。一直以來都陪在我身邊…」男孩笑道,伸手,輕拭了一下卡卡西不知道何時,與及為何流出的淚:「讓我感覺到…我正『活著』,卡卡西,我真的很喜歡你。」第一次感受到的溫暖皮膚,就像是男孩消失之前的禮物,與之前的吻一起,化為無數的光芒,然後光點如漩渦一般湧進紅髮女性的腹部之中。
卡卡西對此完全無話可說,鳴人的靈魂…就是九品懷著的孩子?突然女生提起頭來大聲地呼喊,卡卡西更是捉緊了女生的手──「加油,九品小姐!」而這時他也不再想去注意什麼男與女之間的界別,因為在這兒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為女性接生,也許,也許他一個人,可以拯救兩個人的生命。
拯救生命,而不是在紅目之中看著消逝的心跳,與及哭泣。
然而完全沒有任何婦科知識的他可以做的就只有看著,鼓勵著,陪伴著。他突然想起了鳴人曾經說過:「死只是單純去『看』的話,真的…不想死。」此刻,卡卡西完全明白到鳴人當時到底有什麼心情了。那孩子真的很堅強,非常地堅強,他想要活著的話,那應該就要活著。
於是卡卡西不禁吐出:「鳴人…加油。鳴人。」然後閉上了眼睛,揪著心,與九品一同痛苦地喘氣。
加油,鳴人。
「加油呀,鳴人。」
再次張開眼睛,卡卡西發現自己又一次展示出不同顏色的瞳仁。在他身邊站著八名孩子,全都捉緊了拳頭,為他們的朋友喊著加油。
「鳴人,你不努力的話我就打死你!」粉髮女孩──小櫻說,向著空氣伸拳。
「小子,你敢放棄我不會原諒你。」烏髮男孩──佐助抱著手哼鼻。
「麻煩死但是…你也要加油呀。」鳳梨頭男孩──鹿丸蹲在地上,歪頭微笑。
「鳴人加油加油加油!」金髮女孩──井野向天空歡呼。
「鳴人,努力哦。」小胖子──丁次緊張地道。
「……加油。」墨鏡男孩──志乃把臉頰從拉高的衣領提起,露出了笑容。
「鳴人君,我們都在支持你。」烏髮女孩──雛田雙手合十不停禱告。
「去吧!鳴人,給我們看看你最厲害的意智力吧!」棕髮男孩──牙作出了上勾拳。
所有孩子都喊著鳴人的名字,他們都在笑著打氣,都是相信著鳴人可以跨過場試煉。所以卡卡西也不自覺地同時喊著:「鳴人,加油!!我們也會一起加油,所以你絕對不能放棄,鳴人!!」
直到過了不知幾個小時,嗚嘩的聲音響徹天際,銀髮少年心跳加快,他覺得自己真是差不多要哭出來。
讓筋疲力盡的九品躺好,卡卡西抱住了臍帶還跟母親連接著的男嬰,身邊所有的孩子都在萬歲的歡呼聲中化為無數的光點然後漸漸消失,不過卡卡西沒有注意到──直至,他們原來所住的公寓被挖土車推塌了,塵埃散遍整個社區。
轟隆聲的最後,世界陷入了安靜。
除了小嬰兒的哭聲還是響過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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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卡卡西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本來的公寓與及旁邊的孤兒院已經變成了一座吸引了無數遊客前來的賭坊,再也看不出這兒以往是受到戰爭洗禮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不知道是單純走狗運還是被上天可憐,當年九品生了孩子後,被剛好亦是來這處找尋財路的商人碰見。與九尾公司的人們不同,自來也跟綱手兩夫婦立即就收留了非常虛弱而且無家可歸的三人,並把兩母子都送到他們公司旗下的醫院之中檢查,結果證實母子平安,這消息令卡卡西整個人鬆了一口氣,並靠到醫院的牆邊,情不自禁地,因為快樂而作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做的事情:不去阻止淚水如水龍頭打開般湧出來。
然後自來也亦再次給予卡卡西接受正確教育,於是當年骯髒的少年變成了今天光潔的男人,卡卡西亦在畢業之後成為了一名醫生。
今天重回舊地不只是他一個人,銀髮男人下車後一名金髮青年亦從副座駕之中跳出然後跑過來,並微笑牽住了銀髮男人的手。九品結果把兒子取名為鳴人,是因為她在生孩子的時候聽到卡卡西不停地呼喚著這個名字;現在漩渦鳴人已經十五歲,卡卡西對於這孩子跟上一輩子沒有任何改變感到相當出奇,卻同時肯定了自己對於這顆高尚靈魂的心意,亦對於這份心意能獲得同等回報而感到高興。
兩人一同在九品當初生下鳴人的位置放上了花束,就算那兒只是漆黑的小巷,但無論對於鳴人或是卡卡西來說,還是一處相當重要的地方。銀髮男人閉上了眼睛回憶起當初同住在這兒的孩子們,他視靈的能力亦在鳴人出生之後突然就失去了,令他不知道應該感到放鬆還是可惜。輕嘆了一口氣,感到鳴人再次牽起自己的手,於是卡卡西張開眼睛,並向少年微笑──
一瞬間左目被紅光擦過。
屬於小孩的模糊影子跟笑聲於前方迴響。
然後,消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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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原.鳴人生日文(喂)
不需要把這個架空跟任何歷史連上去,我歷史本來就很爛,所以這就當成真正的架空吧。
其他…本來想說很多東西的,但結果都在我打這篇後記的時候完全卡住了(死)
總之,希望大家可以看得出我這次都在表達什麼,儘管我表達的可能單純是一堆對於現實來說完全無意義的廢話,但我總是喜歡類似在黑暗之中看到陽光的題材(苦笑)
那就這樣W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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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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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1988/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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