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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漩渦鳴人第一次看見旗木卡卡西的時候,他是健康的十二歲,會進醫院的理由,單純是因為跟朋友玩耍弄傷了腳,結果右腳被醫生打上石膏。
需要留院一週事實上令他真是非常不高興,這邊沒有電玩,沒有捧球,沒有手刀先生的拉麵,沒有可愛的小櫻坐在他的旁邊努力抄筆記。
但令他更不高興──應該說成更可怕的是,晚上他需要一個人捉著拐杖上廁所。
「噠」、「噠」、「噠」…拐杖的聲音於無人的走廊上似是帶領他通向地獄深處,微暗的燈光亦叫他不禁發抖。他好不容易花了兩分鐘才成功拐向洗手間,搞定了後想起之後還有地獄似的兩分鐘回程…害鳴人的嘴巴更要乾。
一步,兩步,三步。鳴人獨力拖著身體與及被包住了的右腳跳向前,放在每座病房前方的車子有著雪白的被子,叫他總是思考會否有什麼白白的東西突然飄向他面前,並把他吃掉。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白白的東西真的出現了。
鳴人首先聽到腳步聲從前方傳來,向著他走了一步、兩步,直到銀白的頭髮還有蒼白的臉於微弱的光火之下冒出,而鳴人整個人從拐杖中倒了下來,感謝自己已經上了廁所否則他不肯定十二歲的他會否在醫院之中毫無男子氣地撒尿。
「呃…孩子,你沒事嗎?」那東西作出了聲音,鳴人這時心中所想的就只有轉身快點從任何想要吃掉他的東西面前逃跑。他漩渦鳴人雖然淘氣,雖然有時會害伊魯卡老師滿臉通紅地大呼大叫,但他真的是好孩子呀!為何老天要找怪物來懲罰他呢?為何?
只有一隻腳的爬動完全沒有作用,鳴人很快就被那怪物抓住,哭喊著不要吃我我沒有做錯事媽媽說沒有做錯事的孩子是不會受到這種懲罰媽媽騙了我之類,特別是當你被強迫轉過去看到那雙眼睛的顏色並不是對稱而且還戴著外科面罩的時候,你的生存本能就會立即告訴你絕對要扯開那個人然後逃得越遠越好。
「喂,喂,小鬼,我不是幽靈或閻王派來挑你舌頭的使者,你該不會被這種東西嚇倒吧?」聲音之中帶著逗趣跟不屑,這叫鳴人的自尊心立即覺醒,然後吼回頭:「你說什麼!我漩渦鳴人大爺才不會被任何東西嚇倒!」
有著那可疑的眼睛跟可疑的面罩(事實上並不可疑,畢竟這兒是醫院)還有可疑的白髮跟可疑地白晢的皮膚,鳴人實在無法相信這人說自己什麼也不是的話。然後,那人露出了的月牙眼睛,輕輕放開了鳴人,緩緩地走向一邊,為男孩拿起了拐杖。
「這給你,需要我幫你站起來嗎?」聲音的笑意還是沒有消失,鳴人知道自己現在又尷尬又生氣,搶過了拐杖之後努力支撐起自己:「才不需要你的幫忙!老頭!」
「呀,真冒犯。我才二十六,一點也不老。」鳴人因為男人的年齡而吃驚,二十六?才二十六為何會滿頭白髮了?他騙人的吧?以為別人看不到他的樣子就來裝年輕!
「切,管你二十六還是六十二,總之我要回去了!別、別跟上來!」鳴人好不容易終於都站起,指向那直到現在都在微笑的男人。鳴人肯定這傢伙絕對只是想看戲,因為被嚇倒還有努力地從地面提起自己,鳴人現在已經氣沖沖還滿臉通紅。
「我有說過會跟上你嗎?小鬼。」男人哈哈笑,不知為何鳴人心底某處總覺得這聲音相當好聽,但現在憤怒主要控制了他整個思考。「哼!」腫起了臉,鳴人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踱回自己的房間,亦因為太累了而很快入睡。
白髮男人的事就這樣被他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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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亦是在第二晚才知道旗木卡卡西這名字。
他來不及咒罵自己為何總是會在睡前喝那麼多的水,害他又需要長途跋涉地跑去上洗手間。但當他看到跟之前那夜同一名的男人於走廊上緩緩前進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向對方舉起鼻頭哼了一聲,吸引了那人的注意。
還是新月眼的笑容,鳴人不知道這是因為對方快樂還是出於禮貌。然後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時間,直到鳴人進入廁所,他發現男人沒有跟上來的時候,不知為何令他有點失落。
但離開洗手間後他卻望到男人只是站在對面的牆邊,看到鳴人就舉起手「喲」了一聲。這叫鳴人相當疑惑,到底這裝年輕的老頭出來是為了幹什麼?
「喂,你為何等我?你有地方要去吧?」鳴人別扭地問,開始拐回頭,卻發現男人還是跟在旁邊。
「我本來就只想見你。」他還是那「我是無辜」的該死笑容,但鳴人不知為何因為這句說話而泛紅了。「見、見我?為、為什麼?你太閒嗎?而且我又不一定會出來上廁所…」
「嘛,我的確是太閒。」男人打趣地回應,鳴人疑惑地望向男人的側面,在這邊他看到的就只有不如人類會擁有的紅眼。
然後兩人再也沒有說話,直到鳴人回到房間的時候,男人突然說。「旗木卡卡西。」
「咦?」進入的途中吃驚地回頭,那灰白的跟赤紅的眼睛正帶著認真盯住了他。「旗木卡卡西,我的名字。」
「哦…」鳴人點頭,然後出於禮貌,他笑著回應:「那晚安,卡卡西先生。」
「晚安,鳴人。」說完男人就轉身離開,鳴人只是呆看著病房那再也空無一物的大門。不知為何,寂寞的情感突然洗遍全身,他不想男人走,可是回過神時走廊已經再也看不見對方。
緩緩拐回床上,利用雙手爬上去,直到他想要再次入睡的時候──
鳴人整個人吃驚地彈起:「等等,他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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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上,鳴人從護士口中問到了旗木卡卡西的房間。
對方所在的地點離他兒童骨科的位置很遠,這叫鳴人疑惑地想著為何男人會連續兩天走在同一道走廊上。當他見到寫有旗木卡卡西的名牌時,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這邊大部份的門都跟其他部門不同,是關上的,而且特別卡卡西的房間外面有寫著「早上打開門後請盡快關上」的提醒。
鳴人提起了勇氣叩了兩次門,等了十秒裡頭才傳來了無力的「進來」聲。這叫鳴人覺得男人好像不喜歡有人來看他,叫他更是恐懼。
輕輕推開了門作出一瞥,鳴人發現房間裡頭幾乎什麼也看不見,燈光就如夜間的走廊般弱。「呀,原來是鳴人嗎,快進來吧。」的聲音從病床上那幾乎看不見的輪廓傳來,聲音明顯比之前應門時精神多了。金髮男孩輕輕點頭,不讓門被打開太多就直接把身子擠進,然後輕輕用拐杖把門閉上。
這房間真的很黑,最亮的光芒是來自床頭的調校燈,而且調的不是很高;鳴人肯定房間之中有窗子,然而窗簾緊緊閉上,叫陽光無法進來;房間之中有電視,但現在正放一些無聊的新聞節目,不是太吸引男孩的目光。而卡卡西本人則坐在床上,還是他的笑容與面罩,伸出了手示意鳴人走過來。
鳴人點頭順從了,他還是對於這房間的環境相當吃驚。小心翼翼拐到卡卡西旁邊,卡卡西從床上翻出了腳,並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叫男孩坐上去。
兩人安靜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最後,鳴人問:「你得了什麼病?」
「有聽過白化病嗎?」男人輕道,鳴人向他搖頭,而卡卡西只是笑著解釋:「身體做不出某些色素,令到全身都是白色的,這就是白化病。」
「白化病不能見光嗎?」金髮男孩接著問,他這時終於都知道為何這名男人全身都是白色,就像是不存在於這世界上的…天使。
「看嚴重程度,我的皮膚本來就不太好,所以我完全不能曬。」男人輕嘆了一口氣。因為已經習慣了微光,所以鳴人能看到卡卡西正無聊地把玩自己的手指,也許他不太喜歡這話題。
「哦。」於是鳴人便決定不再於同一問題下糾纏下去,兩人再次安靜了好一段的時間。雖然這份安靜讓他感到很不舒服,然而他亦不想太快離開,特別是卡卡西很明顯對他的存在表示歡迎的時候。
「那麼…」這次輪到卡卡西問:「為何你會過來?想見我?」最後三個字帶著淘氣,害鳴人的臉立即變紅了。他用力推著卡卡西的身體,感覺到當中的體格絕對不像是一直躺床的病人可以比得上的。「才…才沒有!只、只是想問為何你會知道我的名字而已!」
「呀,這個嘛~」男人的聲音似是在唱歌,而這次真的惹毛了鳴人,害他推得更用力。但卡卡西沒有掙扎要推開他,單純哈哈大笑,這聲音令到鳴人的心跳不知為何變得更快。「我們第一天見面時,你自己說的。」
「什麼?」他停下了擠開卡卡西的動作,單純睜大眼睛。
「不是你說的嗎?你漩渦鳴人大爺不會被任何東西嚇倒之類?」男人的聲音非常逗趣,而鳴人再次不知為何喜歡這一把聲音,他喜歡卡卡西高興時的嗓音,而因為覺悟到這個事實,反而令他相當窘困。
「呃、唔,是、是的,我的確說過。」事實上鳴人還是不太記得他是否真的有說過,但亦無他,名字什麼的其實並不是太過重要的事。
「你真的很可愛。」卡卡西突然繃了一句,鳴人知道他的臉已經紅得不得再紅了:「你、你這變態老頭!」
「呀,我真的只有二十六而已,頭髮那麼白不是我的錯──」鳴人可以想像卡卡西在噘嘴,他有種衝動想扯開那外科面罩,然後指著男人的鼻頭說他也很可愛──假定他的外表應該沒有那麼糟。
「那就變態大哥!」鳴人尖叫,只是一開始的憤怒不知為何消失掉,也許真的是因為那卡卡西噘嘴的幻想令他氣不了。
「這樣比較好。」男人笑著道,拍向鳴人的頭。金髮男孩這次因為對方的反應而覺得逗趣,哼鼻:「咦?你不否認你是變態嗎?」
「為何?」卡卡西聳肩反問,而這動作叫鳴人不自禁笑出來。
兩人就這樣開始聊著一些有的沒的──或是說鳴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一些他想到的事,像是家課有多困難,拉麵有多好吃,小櫻有多可愛,佐助有多混帳之類,卡卡西單純在聽,偶爾點頭微笑,甚至在鳴人說到學校農場體驗時那名被他踩得已經不能再低的娘娘腔佐助被乳牛的牛奶噴到滿身都是,卡卡西亦不禁跟男孩一起大笑起來,鳴人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對方的笑聲。
直到兩個小時後,護士叩門說來作檢查,亦因為發現鳴人的存在而叫他回原來的房間去,否則醫生可能去找他。鳴人看到卡卡西微微垂下眼皮表現出失落,於是他想說明天會再來,但卡卡西比他領前並捉住他的手問:「今晚能多喝點水嗎?」
鳴人花了不少時間才意會到卡卡西想說什麼,男人每個早上都被困在這房間中,一定是相當寂寞吧?「好的,我答應你。」
這時卡卡西才放開鳴人的手,跟嚴厲的護士一起看著男孩提起了拐杖,小心翼翼地穿過了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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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鳴人都會在早上跑去見卡卡西,兩人亦會在深夜於走廊之中並膝長談一些早上談不完的話題,而其他的時間則拿來睡。
昏暗的走廊已經不再令到鳴人害怕,特別是卡卡西每一次都在門前等著自己的時候。期間鳴人亦知道了卡卡西很多東西:他有一個作家的副業,但主要住院跟治療費都是自來父母的遺產;卡卡西也喜歡吃茄子,以前吃過一次秋刀魚他都很愛卻發現引起皮膚敏感就不能再吃了;至於卡卡西為何喜歡在夜中走來走去,男人則聳肩說想在大部份地方都關燈後到處走走看,鳴人亦肯定男人有強壯的身體全都因為這些「運動」。
鳴人愉快的住院時間維持到最後一天,待石膏被拆下來的同時,金髮男孩終於都覺悟到如此美好而且某程度上也刺激的生活終於都要落幕了。他有點捨不得卡卡西,才一週兩個人就在醫院之中成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他還未跟卡卡西說過自己快出院。
所以當最後一夜,兩人如常聊到他們之前幾天都準備各自回去睡的時間時,鳴人終於都小聲地承認:「明天…呃,應該是今天,我就會出院了。」
「…是嗎。」卡卡西亦以同樣小的聲音作回應,鳴人有一種感覺男人跟自己一樣努力想要藏下失落。
二人就這樣安靜了一段時間,直到鳴人拖出了他的笑容說:「那個…我接下來每天…呃,也許不能每天…至少,每星期都會來探你!所以──」
「能多陪我一段時間嗎?」卡卡西突然道,鳴人立即停下來。他找不到回絕的理由,特別是這天之後鳴人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說服父母可以過來探病,一分鐘都好,他很想要繼續待在男人身邊。「當然。」於是他回應,而卡卡西移開了他一直靠著的牆,示意鳴人跟自己前進。
直到最後兩個人都步出了醫院大樓,進入了近乎無光的山路。這所醫院雖然位於郊區,卻是相當大,醫院後方亦有一個能給病人休息的巨型公園。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長椅之中,聽到仲夏夜的蟬鳴,與及青蛙嘰嘰呱呱地和唱;抬頭所見星空是華麗的,無月的夏夜能看到似是無盡的銀河,是一些鳴人從來都沒有在城市裡看過的東西。「嘩…無論看多久,都覺得這邊的天空很美。」
「喜歡嗎?」卡卡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鳴人立即興奮地望向他:「嗯!」
「這就太好了。」卡卡西低語,眼睛所作出的表情非常柔和:「一年四季的星星都會有所不同,而且千變萬化,所以我很喜歡這兒的天空,就好像是置身於只有童話故事看得到的國度之中。」
鳴人再次想起了卡卡西也許從出生開始就只見過醫院的四面牆,那一成不變的世界絕對已經令男人感到厭煩了吧。他不自覺地往卡卡西那邊多靠一點,亦感到男人緩緩地提起了手臂,包住自己。
而兩人就一直保持這個姿態,直到星星不再清晰,天邊開始泛起了紅光。
「回去吧。」就是卡卡西相隔了好幾小時後唯一所說的,鳴人本以為他們可以待到日出,卻想起了卡卡西不能碰太陽。於是點頭,主動牽住了男人的手,沉默地回到正開始要恢復運作的醫院之中。
而分開的時候,他們也是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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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再次回到醫院時是在一個星期後。
卡卡西再一次看到鳴人的時候他立即睜大了那雙不對稱的眼,然後很快就回到新月的笑容之中。鳴人笑嘻嘻地走向男人身邊,主動牽住了對方的手,然後,嘴巴就如開了水龍頭一樣,了無止境地將自己身邊的大事小事都一一訴之。鳴人知道卡卡西喜歡聽高興的話題多於無盡抱怨,於是鳴人不停地細說自己人生之中到底有多快樂,與及,有多希望可以把這些都拿來跟卡卡西分享。
其實鳴人知道自己這樣子,也許某程度上會害無法離開醫院的卡卡西自卑或是妒嫉,但直到現在卡卡西兩隻眼睛給他的都是快樂的表情,所以鳴人努力繼續說,他真的很喜歡卡卡西笑。
很喜歡卡卡西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笑。
「對了,卡卡西先生還未看過日出吧?」鳴人突然問,然後放開卡卡西,開始從他帶來的藍色腰包之中翻找什麼東西。卡卡西疑惑地望向男孩,就在男孩向他伸出書本的時候,他抽氣了。
「這個是我爸創辦的攝影雜誌,呀,這一張就是我爸得意的日出照片!」鳴人指向當中一福看到很大的照片:群山下白日初升,帶著柔和的光芒喊醒了整個世界,森林成為了充滿生氣的綠與青。「我本來想帶著攝影機自己去拍的,我想穿過鏡頭看的話卡卡西先生應該沒問題吧?不過出發之前就被老媽捉住說我的腳還未完全好…哈哈哈,但下次我會帶給你看的!現在先看照片忍一下吧。」
望著卡卡西那白晢的指頭輕撫書上的照片,鳴人知道對方一定是很高興了,儘管他沒有想到接下來男人會突然就抱緊了他。因為銀白的腦袋穿過了鳴人的肩膀,男孩只能感覺對方身上傳來最微小的抖動。
「…謝謝。」的聲音有點哽咽,這叫鳴人心底某處用力地躍動,然後不禁燦爛地回以笑容:「嘿嘿,不客氣。」
然後卡卡西請求鳴人把雜誌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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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週後,鳴人真的利用攝影機把整個日出帶來了。
他刻意為了卡卡西而把光度調暗,但看到從小小的機器發放出來的柔和光茫時,卡卡西的目光都是感動的,就算男人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也好,鳴人亦知道他又一次令到卡卡西高興了。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樂意為這名男人做更多更多的事,這些一切都單純因為他想要讓卡卡西快樂。他並不知道原由,他只知道只要卡卡西高興那自己就會高興,特別是當男人因為謝意而輕撫自己臉頰的時候,那些不知為何出現的緊張都令鳴人心跳得非常非常快。
直到片段放完,卡卡西作出了滿足的嘆息,而鳴人不自覺發現這把聲音非常性感,害他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臉紅。
「鳴人,你知道我的左眼…為何會變紅嗎?」男人突然問,輕頰著鳴人的臉頰。鳴人不希望這隻手移開,於是他沒有搖頭,單純道:「不知道。」
「因為我小時犯傻,想看陽光,然後把眼睛燒壞。」卡卡西簡單說完,再作了一口嘆息:「還有臉,因為長時間接觸太陽而被燒傷了。」
鳴人這時感到卡卡西收回了手,緩緩地,把他的外科用面罩拉下來。鳴人因為能看到旗木卡卡西的臉而張口結舌,男人的左頰,就在那發紅的眼睛下,有一片濃黃色的印記,就像是特別巨型的痣,其中一邊突出的部份還幾乎穿過了鼻子。但這不是最吸引鳴人的東西,反而是那雙早就已經看熟了的異色瞳。卡卡西在害怕,他在逃避目光,他不想要讓鳴人瞧不起他。這一切都令到鳴人再一次主動提起了對方的手,輕輕按回自己的額上,然後閉上眼。
過了好幾十分鐘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卡卡西的手沒有離開鳴人的面頰,而鳴人亦輕輕把頭靠進去,感受手掌傳來的溫暖,不知為何,他感到當中有著月亮女神的氣味。
「…謝謝你,鳴人,把陽光帶給我。」
謝謝你,卡卡西先生,我從來都沒有看過日出,為了你,我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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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十七歲生日當天,他聽到醫生說卡卡西準備要作一個會影響他一生的選擇。
卡卡西右手的皮膚受到細菌感染,甚至會嚴重危害生命。事實上鳴人知道卡卡西是一名除了不能見太陽外就相當重視健康的人,那健壯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只是卡卡西連夜裡也無法離開醫院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皮膚真的是非常弱不禁風,動不動就會發病,五年間鳴人已經看過無數次卡卡西被運到醫院不同地方去作各式各樣的治療或手術,甚至有醫生說卡卡西能活到三十一歲已經是個奇蹟。
這五年之間鳴人每星期都至少會到醫院一次,從來都沒有任何一次失約。他跟卡卡西之間的感情亦漸漸變深,亦只有在鳴人面前卡卡西才會願意讓面罩摘下來,甚至面對護士或醫生他都不太情願。鳴人曾經想過要為他跟卡卡西之間的關係找一個名字,但他發現哪一種也不適合。說是家人的話,鳴人不知道應該要把卡卡西喊成爸爸好還是哥哥比較好,他跟自家父親的關係反而比較像是兄弟,所以不是;說是朋友的話,青年肯定兩人之間的感覺反而是更深,是一些單純的朋友所沒有的溫暖;至於情人…好吧,他們從來都沒有接吻,也沒有說過我愛你或我喜歡你,儘管鳴人不知為何自己想去做,亦不只一次幻想過可以有比接吻更深的東西。
直到看到卡卡西無力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氣,只能借用機器呼吸的時候,鳴人終於都肯定自己愛上了這名男人。
輕輕握住那因為生病而發抖的手臂,受到細菌感染的部份已經在之前的手術之中處理了一些,但鳴人聽說最壞的下場就是直接把整個右手跟下臂都切掉,否則真的無法保證卡卡西可以活下去,而這手術越早做就越好。
可是卡卡西本人不肯答應。
一直以來的相處叫鳴人知道這名男人有多頑固、有多不願意向命運低頭,這亦是鳴人被卡卡西所吸引的地方之一。旗木卡卡西也許會在別的地方表現得厭世,可是鳴人可以看穿那無神的面具下正灼熱燃燒的熱情之火,如果不是天生無法治好的病,或許旗木卡卡西的名字已經能在這個七彩繽紛的世界之中變得廣為人知。所以要卡卡西切下了他的手,亦代表了他已經敗給那些該死的細菌,男人亦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失敗。
而這一切都令鳴人覺得很心痛。
「卡卡西…我從來都沒有叫你給我任何生日禮物…但…」鳴人低下頭來咬緊牙關:「只有一次…請你告訴我…你會活下去…你真的會活下去。」然後他更抓緊卡卡西的右上臂。「因為我不能失去你…拜託了…卡卡西…」
感到金髮被輕輕撫掃,鳴人這時終於都看到卡卡西點頭,作出了虛弱的笑容。
就算有著那片醜黃的印記,青年還是覺得,卡卡西的臉永遠都是他見過之中最美的。
一週後,鳴人於卡卡西完成手術對於再也伸不出右手而自暴自棄時,衝動地向男人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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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二十歲時,第一次,抱了卡卡西。
由第一天認識卡卡西開始,鳴人可完全沒有想過兩人的關係會去到這兒,自從向卡卡西表白,並為了安慰對方而交換了第一個吻,直到現在,其實也只是過了平和的三年。
由每週變成每天,鳴人都會來看卡卡西,都會聊著一些有的沒的,都會如以往般牽手。但有時的接吻、互相的擁抱、親熱,於昏暗的光芒下所作的一切,全都是發生在醫院裡奇怪地幾乎沒有人再去管的病房之中。
他真的忘記了當天較早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引至到那後果,好像是聽到卡卡西的父親在生前所留給兒子的遺產已經全數花光了,卡卡西作家的副業絕對無法支付那個錢,而醫院亦計劃要把卡卡西踢走,護士都在竊竊私語地聊著這件事,害鳴人相當生氣。
鳴人想要去找醫院的負責人理論,因為他們不收留卡卡西的話,那麼男人就真的只能在街上自生自滅,他沒有自己的家、沒有自己的衣物,什麼東西都沒有,而且照到太陽之後還會立即引起很嚴重的併發症,那根本就跟謀殺沒分別!
可是當卡卡西伸出左手從後抓住了鳴人,把他強迫按在床上作出猛烈的吻打算去平復青年的時候,一切反而就這樣變得模糊。
鳴人希望他沒有傷害到卡卡西,特別是當年的手術後他就知道小小的傷都可以引發相當嚴重的後果。青年只記得當時他真的很努力去保持自己所有的動作都特別溫柔,甚至有一瞬間想過自己不應該翻轉至上方,可惜他就是情不自禁,他需要著卡卡西,他需要得到卡卡西,需要讓對方知道他並不是一個人,讓男人知道他會沒事的,不需要去擔心。所以當最後兩人都塌在病床上一同喘氣的同時,鳴人作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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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訂婚時,鳴人二十二歲,卡卡西三十六歲。
很神奇地鳴人沒有從父母身上得到太多反對,反而相當支持,也許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鳴人每次去到醫院都是為了找誰。他的某些朋友顯得相當震驚,有些比較熟、知道卡卡西故事的朋友則說「早知道遲早會變成這樣」,有些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對於突然冒出一個男人說要跟鳴人結婚這種事還是來得不太能接受,但經過鳴人的說服甚至聲言放棄友誼之後,大家基本上都支持了。
不過最難處理的還是卡卡西。
正如鳴人一直所知,卡卡西相當頑固,有時他亦相當大男人主義。他一開始把鳴人的求婚解讀成「同情」,他不想自己成為鳴人接下來的負擔,亦不想自己變得好像是被配偶「包養」的樣子。可是鳴人每天都會來跪求,戒指一直都放在桌邊等待男人戴上去,每次朵朵的假花(因為真花會引起敏感)都表示了鳴人到底對於卡卡西有多少誠意。直到最重要的──亦是卡卡西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的──這兩年的醫療費事實上都是由大學畢業的鳴人負擔了相當大部份,甚至直到最後有點看不過眼的金髮父親與及紅髮母親亦主動跑過來勸說…
「別看那孩子好像很熱血,事實上他以往從來都沒有那麼熱心地長時間做著同一件事。可是因為你,他改變了──他更多注意大自然,更珍惜自己所能擁有的一切,更努力想要幫助有需要的人們。旗木先生,這些都是你為他帶來的,我們都很感謝你…鳴人真的很愛你,只有你,能給他人生真正的意義,他所需要的就是你能跟他永遠在一起而已。」
所以當鳴人下午帶著紅玫瑰過來,看到卡卡西站在窗簾旁、笑容特別奇怪並難以讀懂的時候,他感到非常疑惑。
「嗯?怎麼了?卡卡西你在笑什麼?我臉上有什麼嗎?」鳴人用手背擦著臉,再望下去當然是什麼也沒有。看著卡卡西那白晢的皮膚明顯泛著紅,害他眉更皺,立即牽起了男人的左手,緊張地問:「到底怎麼了?又有手術?」
「不,只是…」男人搖頭忍笑,緩緩地把不對稱的目光轉向自己修長的指節,在鳴人麥色皮膚的襯托下他自己真的是相當青白,但鳴人卻說過他愛著這顏色,愛著卡卡西身上所有的一切。「…鳴人,你可以為我戴上桌上的戒指嗎?」
之前連續兩年的回絕都叫鳴人不停地眨眼,直到男人歪起頭問:「嗯?不可以?」的同時,金髮青年立即從最瘋狂的夢之中彈出。「當、當然!卡卡西!我當然會幫你戴!」然後伸出震抖的手,試了好幾次卻成功取來戒指盒,緩緩地打開,直到為男人套進戒指的時候,鳴人也還是迷惑之中,感到難以置信。
卡卡西打趣地望向呆盯住自己的手的青年,然後,輕輕把手從鳴人的掌中抽出,放在那溫熱的頰上。
這時鳴人整個人撲向卡卡西,把男人壓在牆上拉下面罩,感到對方反手回抱,然後互相用力親吻──
鳴人肯定再也沒有任何時間比此刻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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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太多人知道卡卡西跟鳴人死後被葬在哪兒。
但他們的養子每年都會帶著芳香花兒,走到一處了無人煙的山涯旁邊。
這兒看的景色是最美好的了,每天夜裡都是變幻無窮的繁星,直到溫暖的陽光從海平面冒出了金線,柔和地灑在石碑之上,為他們揭開了新的一天。
感覺就像看到兩人互相牽手,安靜地坐在這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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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一滑手就寫長了(喂)
感覺不知為何最近都很常用這種交代一大堆事情似的風格…特別是在總結整個人生的文章時囧
是說白化病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見陽光…但不能忍曬這點我是非常肯定的,眼睛也超弱…嘛,總之這篇我有為卡卡西加上了其他類型的皮膚性疾病…如果有BUG的話別斬我(喂)
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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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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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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